2008年9月19日星期五

静谧与光明

——路易﹒康与瑞士苏黎士理工学院的演讲
(1969年2月12日)

  黑板上我即将表示的乍一看可能显得很深奥。但我确信我必须这么干以求先把自己充实起来。不要忘记,我也在倾听,我也没有准备讲话,我诺不写下几个要点就无以克服怯场慌乱,这就如不得不在一张白纸上动手画画。这么看,画图和说话是一回事。妙就妙在视应当与听一样健全;反之,有时听应当与视一样好。各种感觉实在是一个整体,这是合一的。这就是为什么我常常在谈及建筑时也要谈谈音乐,因为对于我来说两者并无大的差别——当你并不真在做什么,而只是在思索准备做什么,你又已在这领域中发掘得很深,各种表达方式就一下子都到了眼前。对我来说,一个方案犹如一曲交响乐,是结构和光的空间王国。至于此时此刻它的功用如何,我并不关心。就这样,那些于方案而言属于永恒的原则我是尊重的。我一看到那些试图把没有光的空间塞给我的方案,我就简捷地拒绝制,甚至不加思索地抵制,因为我明白这是错的。因此,冒牌的先知先觉,没有自然光照的学校,肯定都属于“非建筑”。这些东西我乐于称之为:建筑市场上的货色,但不是建筑。

  鉴此,我必须在黑板上写上些我近来考虑过的东西,对所有艺术作品,包括建筑作品的尊重,这可能是我的观点中的关键。

  我在黑板上写的是:静谧与光明。静谧并不是十分十分安静。这是一种可称之为无光(Lightless),无暗(Darkless)的东西。这些都是生造的词。无暗,并没有这么个词。但为何不可?无光,无暗。存在的愿望,表达的愿望。某些人会说,这是浑然一体的精神,——如果退得远一点,再思考一下某种光明与静谧为一体的事物,可能会看到两者仍为一体。分开来只是为了便于思辨。

  我转向光明,它是所有存在事物的造就者。按照愿望,按照法则早就。可以说光明,一切存在的造就者,也造成了物质,物质产生了阴影,因应属于光明。

  我不曾说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希望有如等职低,有如等力量,一种无可量度的力量,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滋生于无可量度。这里所有的一切有可以量度的可能。有没有一处它们会合的门槛?是否可能有一个薄得可以的门槛,以致可称之为在这些力量,这些现象照耀下的门槛?你所做的一切都已经太厚。我甚至认为一种思想也太厚了。有人会说,有光明到静谧,有静谧到光明,一准有某种二者浑然一体的门槛。弄清楚了,感觉到了这点,也就有了灵感。

  灵感必然已经具有某种进行表达的可能,这只是一种表达的愿望,因为有光明所造就的物质的表征,已经在灵感上形成感觉。在灵感中,除灵感外还有一个场所,是艺术的圣坛。艺术在有法语、德语之前已是人类的语言。也就是说,人的语言是艺术。它是由某种从需要从存在的愿望,从表达的愿望所生成的东西中滋生出来的,以物质所肯定的表征来从事艺术活动。某些手段在其中。你也许会说,艺术的圣坛——人的表达力的某种分为——有一个出口。我的信念是,我们活着就要表达。存在的整个动力就是要表达。自然所给予我们的是表达的器具,即我们自身,就象一件可以演奏精神之歌的乐器。艺术的祭坛,我籍一短小的课程想说,这是阴影的宝库。

  我相信并无这种分立。我相信每件事物都源起于同一时刻。并不存在于某一事物或另一事物的良辰吉时,简而言之,某些事物同时开始。我想说的事,存在的愿望、表达的愿望,内蕴于花朵、树木、微生物、鳄鱼、人身上。我们所不明白的只是如何去揣摩一朵玫瑰的知觉。也许一株数的知觉就是它被风拂弯时的感觉。我并不明白。但我确信每件有生命的东西必有某种知觉,这是很根本的。我只是希望科学第一真正有价值的发现该认为无可量度正是他们力图去理解的东西,而可量度的只是无可量度的待役。人类创造的任何东西根本上应当是无可量度的。

  如果你们明白了这一些,现在就会觉得惶惑的是如何能做一枚小钱——我们且称之为一枚小钱——,不过我要称之为一个法郎。就我而言,的确你们不可能作出一 个法郎来,除非你们把它卖给Zodiac。当然,说不定你们能做出来。但这正是内在新年的一部分,这就是为什么你不可能估价一幅乔托的绘画。它蔑视一切 分析,蔑视量度概念,因为归根结蒂,乔托在绘画方面给我们设立了一些特权,他说,对一个画家而言,门口做得大于人。是不是他比其他人在艺术上差一 些呢?步。他只是懂得了他所表达的王国。画家可以倒过来画一个人,大家知道,查格尔(Chagall)就这么干过。他有这样的特权,因为是画家。他什么也不 代表,他有代表一切。这是广阔的人类表达王国中的一种现象。一个雕塑家可以把大炮的轮子做成方的,以表达对战争的憎恶。不幸的是,建筑时必须把轮 子做成圆的,要是他想把石头从这里运到那里去的话。由此,可以明白,什么东西趋于跻身于市场,但又从未抵达市场。

  这么一来,也许会说这就是十字路口,一个弄懂事情的地方。在此形成某种感知,其内容即是,这边是多少,那边是多少。乔托在此来回摆动,蔑视时间。从来不能说这是过时的。在这个局人身上发现了无其数关于表达的宝藏,其他巨人亦然。爱因斯坦的素质中,我最为赞美不止的乃是他曾是个小提琴家。由此他获得了大量关于宇宙的感知,——或者可以说,宇宙的秩序是他对永恒的感受中得到的某种东西,而不是从数学知识、科学知识中得到的。如果有知识就行,为什么别人达不到他的成就?难道在别人身上知识就漏掉了吗?知识是现成的。正巧在他身上,还有些别的什么。我们其他人也一样。知识是相当特别地按每个人自己的方式属于某个人。知识的书,从未写成过,它也永不可能伟人写成。自然肯定不需要它,可以它是为自然而写的。

  因此,让我们讲点有关建筑师这种人的问题。假定你被指定谈谈一座大学是什么,——这是一个诱人的命题。先不给出一个纲要,说什么大学应当视为众人的,图书馆一定要有许多许多书,必须有许多教室,总还得有个学生中心,以及必须由于各种职业相应的院系等;反之,可认为大学还从未有过,你没有什么可作参考,只是明白这是个学习的场所,乃是一种无可指责的需求。我们中的部分人要求有这么一个供学习用的场所,确是无可指责的愿望。这是对某人而言是这么回事:对某人而言,非常重要的是向别人传授什么,而对其它也属于非常重要的是学,个人教授一群人,因为我们全都是“个人”,没有一个人真正像别人。这么来考虑一座大学。我把这个问题出给宾西法尼亚大学我的学生。问的时候,也没有纲要——活着,把宾西法尼亚大学看成一把椅子,因为有的人必须找个地方放帽子,这是唯一的启示。有一位学生,是个德国学生,颇为踌躇,相当谦逊地说,他相信大学的核心是图书馆,但是个特别的图书馆,看到这些书籍,鉴定了这些智慧的礼品。人并非为任何实利所推动,而是受奉献的一是推动,它可能深深地存在与静谧之中,或者已在灵感的门槛上,它必须在那里写它。他这儿、那儿地获取的东西,推动着他去写书。通过一个人的生活经验和动人经历,通过生活的环境,它也从别人那里获得上好的源泉,其中重要的不在于什么日子,发生过什么,而在于用什么方式,透过环境发现了人。如果你把手指放到它下面,就会落满金色的尘埃,你就有了预见的力量。艺术家在从事创作时有这种感觉。他明白他正在干什么,但他更明白这是有永恒价值的。他并不有什么就什么地接受,他只是把那些向他揭示人生的环境因素提取出来。传统正是这种境界的堆积物,是一种金色尘埃的堆聚,由此你可提炼出人的本质,这是极其重要的,你若在作品中预期过它的出现,作品就会绵延久长。这就含有一种共性(commonness)的意识。我的确认为,静谧的精义就是共性(commonness),这是它的本质。今天来看金字塔,你们感受到了静谧。尽管基本源灵感可能是此是彼,但是形成金字塔的原动的冲力,正是简明超凡的,它不可能是别的东西。思考这一形象是一种完美的人格化过程。这一形象并非天然的,是全力以赴的奋斗,鞭挞人民、奴隶至死,才形成了这一事物。今天我们看到它时,当时境界已消失,我们见到是尘埃已落定,再度目睹了静谧。因此,它是伟大劳作的结果。从乔托的作品中我也有静谧的感觉,——就象它是在“这一边”出现的,而不是从任何市场销售意义产生的。而我若画一幅画以求获得一大笔钱,或任何实质上是这一类的事,那就是来自于“那一边”。

  回过头去再谈大学,它是个中心,这是某种有关人性种种的事物,这是真正的大学。它的“那一边”才是各行各业。这是人在种种道路上的干系,做个医生,做个律师,或是个建筑师、藏书家、忽视。因为你愿意,有个什么因素告诉你去做个护士,或是建筑时,而大学所事只在激发一个人与他的职业之间的敏感,以及最终她怎么能在这一表现中成为最幸福的人,市场上的种种问题并不在大学里,因为你无论教多少,主要取决于某人如何找到自己的道路,因为一个人不可能真正学会任何不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此人可能学得很努力,可能通过了考试。但是,即使他学习了化学,也永不可能是个化学家,除非在最初最初的起点上他就是个化学家。所以,只是从本质上讲令我十分怀疑。但是能把你的表达方式引到佳境的指示并不可疑,发展一个人的天赋并不可疑。这是很好,很奇妙的。场所,王国,在哪里人的天赋可得到实现。

  因此,大学并不与市场相关。它并不轻视市场,因为它要由之获取支助。但它并不教授这一问题,因为是无用的。大学只是按自然的方式让你准备好。自然的法则应该知道,教学中有三个方面与之有关:职业地位的教育是其一,也就是对其他人的责任感,包括科学与技术之间的鉴别,这两者是完全不同的东西,而那些专门知识,如在静力学和声学中你所需要的知识,都是十分必须的,也是教学王国中所必有的一部分,是为你的责任所作的准备,也会引导你的事务所向社会负气责任。然而,也还有别的责任,就是把人教育成为他自己,发掘各种各样的天赋,于职业有用的天赋,并不都是用来搞设计的,也非与专业化写作有关,但又与一切有关,你们并非在教育一群天才,实际上只是在教授职业的本质,教授有关形成自我表达的种种方面,但最最重要的教授内容是要让人明白,建筑是看不见的,你不可能把握住建筑,它并无实形,只有一件建筑作品才有实形,而一件建筑作品是奉献给建筑的礼物,建筑并无优宠,并无设计的偏爱,材料的偏爱,技术的偏爱。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一件作品做出暗示,以其本质重现建筑的精神,人们可藉以活跃多年。

  因此,大学是一个圣所(注:此处原文为Sanction,疑为Sancfum之误。)。圣所的图书馆,就是各行各业的场所,也就是这些羊业的图书馆,在此合成一体,因为这也是思维的奉献。某种程度上是元的联结——带有较为客观的思维奉献——,这是圣所的奉献,犹如雅典卫城。你们也许会说,客观也罢,主观也罢,无关紧要。但现在你们必须考虑到,在思维中必须涉及诸多奇妙的差异,必须思及花园、院落、广场之间的差异。因为你们所作种种联系绝非只是柱廊以及诸如此类的事物,它会是一种精神的事物——联系。在某些方式中你能觉察到它。规划者、设计者意识到这里是一种关联,两个事间的互重关系,在引导着手,说道这应在此,那应在彼,再者应在又一处。不然的话,这就仅仅成为“糟蹋地皮”(Not landscaping:landscraping)。这的确是一种意识,并不是这儿那儿地画两棵树,或者在你们的平面图上打印上几株树,我不喜欢这么干。为此,联系,然后是理解什么是一座花园,一个院落,一条林荫道,一片广场。花园式相当私密的。景观建筑师、建筑师,或园艺师为一座花园设计一个方案,有喷泉、椅墩等等,按门廊的关系选树种,等等,整个方案知名了某种会生长成的模样,一旦一切就绪,就会形成这一模样。随后,他把方案扔进火炉,而不是把之留下来,因为下一个花园他一定会做得完全不同,其原因就是花园式非常非常私密的,他属于个人,是个不邀人入内的地方,是生活表达的某个部分。院落与之不同。院落是小伙子的地方,是一中邀客相聚的地方,我称之为既是外部又是内部的空间。在院落中,人们会感到他到了那儿以后,又可做个选择到别处去。而广场则是众人的地方,相当开放,就像院落。摆弄这种所引出的联想。许多事物在这里被忽略了,只是联系,显然是不够的。这个班的学生由于我的一个暗示而十分激动,我说一定会有仁其自然而成的场所。它们只是无须如此而已。举例来说,阿格拉(希腊式广场agora)是一个任其自然的场所。阿格拉,还有斯多厄(stoa,注:一边有墙,一边为柱廊的希腊式拱廊)。斯多厄是最妙的。没有隔墙,只有柱子,提供保护。有些事物就在其中,出现了。商店,人们在此相聚,得到遮蔽,这里人们表露出一种建筑的素质,但并无目的。认识到了某种不好定论的东西,但必须要建造起来。今天学生们的躁动应该引导来思索这样的空间。不必为谁对谁错而去打上一仗,只是应当作出建筑的转译,它是一个没有隔墙的场所,但有朝一日任其自然会出现隔墙。所以,这也是对另一种场所的认识,在那里,可能有学生。行政人员和教师聚在一起。这个场所是大学的俱乐部,它并给学生中心,它可以坐落在一块没有小径的绿地上,因为谁知道你们会从哪里走?但这是十足地道的建筑素质,与宗教场所一样的素质,这种素质可从一块伶仃孤立的石块体会到,它只不过比随便哼唱几声,穿越森林,或想要蹦跳以下之类的感觉多了点什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它与建立石环(stone-henge)的神秘决定方式相仿,妙不可言。它是建筑的起点,不是按什么手册干出来的。它不是按实用的条目出发,而是从一种必得有一个世界中的世界的感觉出发的。在这个世界中人的思维变得犀利了。当你们在外面等公共汽车时,可曾谈到任何有意义的事?从未。你们在房子里面谈论有意义的事,但从未在室外谈过。在野餐时谈过什么有意义的事吗?从未。你们看,那可是好极了的时机阿。我明白,你们不曾谈思维已经谈到的东西,当人处于最最才智焕发,美妙,乐不可支的状态时,确实会十分有效的,这也正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但并非一定是建造活动所必须。建造活动始于某种理解,就是在某处必须有个集中的场所,以便思维可以展开。在此我顺便要说个问题,也许不太恰当,但我总得说一下,——我在思维与脑子之间有明确的区别。脑子是由那边的某个人所赐予的一个工具。思维是某个东西,加上工具。思维是工具加精神。脑子,我想说是个及其,就像我们现在能制造的,可以计算,可以输入,我不知你们怎么称呼它们,那些计算机,就是脑子,但不是思维,思维创造了它们,但他们永远不可能给你做出什么脑子所能做的事。懂得这种工具的人会给你们说明他们自己的理解,但不懂得的人会说出另一套。向机器的投币口中放一个分币,激起会给你一个比一分钱价值大的十分奇妙的答案。我看这不可能。

  因此,他们发现这是个人人可到此一聚德地方,一个十分需要的东西。因此,你们也认识到一个建筑系也可能开始于一个院落,周围是商店,再次你们按想法来建建拆拆。这是一个闭合的院落,因为无人乐于让人看到他干得多糟糕。这些事只是在你们同仁之中才能得到各OK。外界,不让看。这不是展览馆,非请莫入,因而是闭合的,由此派生出其他事物,空间或高或低,但这在它们的光线下未定的面积,未定的空间,在不同的光线下,有不同的高度,,在此徜徉的人们有了发现空间的感受,并未因某种理由而加以命名。它们确实存在着,这就是你们感觉到的建筑系,因为你们已相当多地注入到它的初衷、根本之中,缘此你们创造了这些空间。这些就是今天存在于建筑之中的巨大机会所具有的全部含义。我们在文化设施中发现的种种因素,亟须重新做起来,须要竭力支持,须要重新界定。

  在我做的威尼斯议会大楼中,我正考虑的事较早一个思维交聚的场所,在这一场所,思维交聚能表达出来。这也是个任其自然的地方。我并不相信所谓的八双年展邀来此处等说法。人们为展出而来,带着巨大的包装箱,带来所有做成的东西。但是应当说,来呀,与人们聚会。与他们聚会,就会产生些于你们有意义的事。在会议广场上人们聚会,相互体会别人的思维。在双年展上,人们相聚以表达某些事物,是形象化的事物。这是某种实际存在的场所,把它放在这个地方是为了显现它。这是显现,这就是实际存在。你们能感受到思想,但它是看不见的。描述思维,你们会说:“呵,精彩!漂亮!妙极了!它,它好极了! ”这些话连大学教授都不见得理解。但当你们看见一件实物,你们说:“我不喜欢石头,我认为它应当还要高一些,宽一些。”这是与可量度的事物打交道,因为它已做成了。所以,在艺术工作中有可量度和不可量度之分。当你说:“这妙极了,”你是在谈及无可量度的事物,没人能理解你。但这是他们不对,因为事物根本上是不可量度的。

  由此产生其他事情。并非仅是大学和其中的建筑物,还有些大学所不曾有的事物。其他房屋,我不准备一一列举。从中所产生的是:对市场和对大学的理解,由之导出,在大学、市场之间有另一场所,——恰巧发生在费拉德尔菲亚的舒克尔河上。这里不是关于城市规划,因为这中间有过多的政治干扰,有过多的理论导向。这必须是个任其自然的场所,市场会跑到那里去,大学会跑大那里去,这些都不是特定发生于此的,正因为这是个任其自然的场所才发生了这一切。有一个学生设计了一座跨越舒克尔河上的桥,它成为一种听讲的场所,那儿有许多讲演厅,是专门用来进行讨论用的场所,它产生了人类文化机构的意义,这是城市规划工作者所最敏感的,——不是交通问题,也根本不是住房问题,这类事物都不是,只是最基本的人类文化机构的意义。至今可能还没做到这点,那些在这儿可以见到的市区,实在太差,急待改变,由这才有了规划的形成与作用,这并非交通之类的东西。对我而言那如同儿戏,交通问题——我们真能把它输入机器,并得到答案。在某种程度,这是行的,至少是个帮助。并不见得是真正的答案,但至少是个暂时的答案。

  为此,一定可以在每个城市中发现一个场所,没有市场;没有学校,在某种意义上讲,这是一个价值观的感觉中心,它可以使城市变得伟大,因为你们并不是凭交通系统的出色与否量度一座城市,而是因为有服务的价值,才有交通系统,这位整座城市中起联系作用的建筑艺术找到了方向。大学以及其他学校通过他们的院落、花园、林荫路等等找到了方向。联系既是精神的,又是实体的。我认为,这样的文化机构所处皆在,不然无以取得进步。不然,市场不会取得进步,其他亦然。就这点而言,必须有一片自由的土地,是某一类的土地。并无发展纲要,只是依凭建筑的力量来素所,然后落笔,应以此主宰技术,这么来编写纲要。如果一个建筑是从业主处得到一纸纲要,不管怎么这只是个面积安排的纲要。他必须把面积转换成空间,因为他不只是与面积打交道。这些是空间,并非只是感觉。这些也是感觉:气氛。 这是些你感到某种非同寻常的场所。我说过,当身处一个小空间时,说的事也不一样。因此一所学校必须有大大小小的不同的空间,所有的班级也不应一个模样。这是某中学习场所。这么一想。试着从感知自己为一个人的基本点处解脱出来,从众多人群所具共性的意义上解脱出来,在个人的思维上就能获得一个极好的导向。
说到人类的文化机构,我之所指并非是建立组合的工作。我所指的是,这是一种无可指责的愿望,它有助于认识到,人在众人组成的社会中,若不从其他人生上获得某些启迪就不能存在下去。实际上,学习萌生于我们自身的形成过程中,因为自然记载着它的形成。石头中记载着石头的形成,人记载着人的,人通过他的意识,明白在他自身中存在着所有的自然法则,只不过他的工具常常很差,这也是得自自然,这就是脑那个玩意儿。他把这与感觉、愿望混成一体,就堵塞得相当严重,因此要经过好多年人才懂得人自己。但若略过这一点,那么人所继承下来的本质,那个我称之为金色尘埃的部分,也是人的天性,人就像他的肉体一样继承下来,以此他感受到学习的愿望,表达的愿望。因此一切学习萌生于我们自己形成的党史,只要发现在你自己身上的宇宙种种法则即可。其他种种灵感也同样存在我们自己身上。生理上健全成长的感觉来自于永生不灭的愿望,表达的愿望。表达的最高级形式是艺术,因为它是最不可界定的。

  生活、表达的愿望。这么一来,文化机构就成立了,因为有愿意学习的感知,这种学习的意愿促使你为一所学校的建立而纳税。没人拒绝纳这份税因为它合乎人愿意学习的天性。有时有的人被学校赶了出来。这有某些因素促成,譬如他就怕做到教室的前部,或是他相当迟钝,久久不能再学习上感到自在,因而失却了勇气。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任何学校都不应该打分,因为它摧残人。这的确很难办,我也明白,但是你若不给任何人打分,你会发觉教室明亮得多。实际上,人们并不整齐划一地成长。我在这方面有很好的经验,因为我曾是个蹩脚学生,多多少少只求及格通过。我只是离开了学校之后才学会了曾经教给我的东西,在学校时我并没学好,因为我忸怩羞怯。但那时我并不想掩饰自己,所以我总是迟三天完成我该做的功课。这一切也只是人的一部分。

  让我们再举一例来寻求问题的本质,一个男青年俱乐部。有一次我提出过这么个问题。思考题是:人们将会做的第一个房间是什么,它可以是男青年俱乐部的代表。如果我把男青年会的纲要作依据,他们有标准纲要,我就会面对这种状况:进入到入口,会有个监察员,它会检查你究竟是个男青年或是女青年。然后再往里走,会被一间乒乓室吓一跳,——一片噪声,紧张激烈得够劲。因为就是要让人感觉到这一点,人们说就是要让某个男青年清楚地觉察到他此刻是在一群人的中间。然后,会有一串指导室,那里有一些老资格的男青年。历来如此。自然,还有游泳池、体育馆等等。但就因为这些吓人的做法,从头开始即受监督的做法,以及到了一个被人推着跑的地方的感觉,使许多人永远不想参加这种俱乐部。若是一名娇弱的青年,缺少斗争性,他等于走入到一帮敌人之中。因此,我给的问题是:第一个房间是什么?有一个人认为这应当是个有壁炉的房间,宽大敞亮,由许多座位环炉而设,人们可随意挑一个座位入座,可能会再有人来坐到某人边上,或者至少他不必选择某种有紧张感的地方。但在这个问题于课堂上讨论开展的过程中,发现最佳的场所是一个院落。开门而入,竟是一个院落,四周是柱廊,而所有你想进去的房间设在院落的周围。这个男青年就可选择走进哪个房间里去,因为他刚刚步入与其他人有关的生活。这样一个敏感,远比确切地知道男青年俱乐部该怎样运转要好得多。依次做了一个不曾懂得的方案,却是一个极为优秀的方案。

  我现在想谈谈功能主义。你们会说,机器是有功能的,自行车是有功能的,啤酒厂是有功能的,但并非所有房屋皆有功能。今天,它们必须起功能作用,是心理上的功能作用。无论是座工厂,还是别的什么房屋,起到了心理功能作用,在功能上就达到了至上的高度。由于是为人民的场所,这么一来就和人民有了关系。即使一座核裂变工厂也必须考虑有人与这些事情相关。有众多的场所,涉及众多的事,但必有些事情与人有关联而必须做。从这层意义讲,已为建筑带来了一个新纪元,这个纪元意味着不必试图让每件事都是可衡量的。因此当你得到一个业主给予的大纲,提出他需要多少平方尺的面积做一个大门厅,他提的就是平方尺的面积,你们通常不会乐于有同时多于三到四个人或至多十到二十人的聚合人数。这么一来,何处设电梯,何处设楼梯,怎么上楼等都在考虑之列。那么,如果这么大小的地方也用来做建筑系的入口,这就会是个怎样的失误。但是那份纲要读起来,建筑系的入口和办公楼的入口是一样的,它是没人多少平方尺,每英亩额三个半人等等之类的东西。实际上,门厅被译转为入口,成为一个相当不同的事务。一个入口,就不是门厅。你们把走廊变成画廊,因为明白其价值所在,以画廊取代走廊是由于明白其巨大的联想的价值。这中间,首先必须考虑的要事是降低预算,这意味着耗费同等的钱,但你们的态度不应是多少钱干多少事。你们必须得出此时此刻可认为是相当的一个极限,但也有责任来描绘什么因素会增大这个极限以求把一个有价值的东西带给业主——取决于你是怎么做的,是否能达成某种事物。不过,通过这么一个描绘过程,某一事物本质的寻求成为根本目的。竭诚竭力,就会带来新的建筑。

  我还要谈谈的是光,这也是谈不够的,也是相当重要的,因为实际的结构物是光的产物。决定一个结构,是从事光的决定。在古老的房屋中,列柱是光、无光、光、无光、光、无光、光这样一种表达。组合,是光和无光。拱顶由此产生,穹顶由此产生,你在显现光,这就是一个同一的理解。你们所考虑到的各种“序”(order),决定了设计的各种元,人们所考虑的是怎么在设计中处理好元,以求得完美。在设计中关于结构的序和构造的序,这两者是不同的。构造的序体现为一个时间的序,两者紧密联系结为一体。结构的序可以吊车为例来说明。能起吊25吨重的吊车,在今天建筑中应当有其特征,但还没出现。建筑师会说:“呵,他们在我的房子上用了一台吊车。多妙啊,他们能轻松自如地把东西吊起来。”可他不明白,吊车是个设计者。你能为25吨重的东西找到一件能够对付25号的东西,因而你可以做一个很大的节点,这一节点上并无琐细的玩意儿。而你若放点金子到里面去,你也不会花费掉太多的钱,因为它是如此之大。因此对节点构成的理解是装饰的起点,我的确相信节点是装饰的起点,就是这么回事。一下子提升起一件东西,能激发出一个完整的想法,这就是如何制作一件单体来与另一件单体连起来。因此,就结构的序而言,你可以象我在阿赫莫德巴德做的一样:一根梁柱需要一根柱。梁需要柱,柱需要梁。梁放在墙上,没这么回事。你若象我做的那样,作出这么个决断说:砖做成的梁是一个券,因为我当时不想用任何混凝土梁,我也不想用柱,很自然就得用券,这是墙体构造唯一的部分,其特征是砖,据此布置了券下支撑的所有东西,也革新了许多与券有关的事物,譬如伸展达二十英尺的大券,加上一个低低的混凝土约束带,以解决侧推力使墙与墙之间关系紧密,使空间有如此之多的开口,其原因就是我形成了一个构图的序,这就是让混凝土和砖共同工作。这是一种构图的序,是一种对结构的感受,对砖之序的感受,对结构之序的感受,这就使这一切成为可能。随着设计的步步深入,你能处理这一问题的思维达到了最有特色的令人激动的方式,因为你认识到,结构有其序,材料有其序,构造有其序,空间也有其伺役空间和被伺役空间的序。光是有序的,因为它是由结构给定的,由此也感觉到了序的意义(图1)。

  我想在结束前再提醒一点,讲讲贝卢米(Birulmi)的故事,一个十分有名的波斯诗人,生活于公元二百年前后,象个诗人般写了不少。我不想写那些诗的词句,因为我不认得波斯文,而且我读的那些文字,也很不明白。他写道,有个女祭司在春天里穿行过她的花园,当然这是个一美妙的日子。她穿过花园,观赏一切,抵达了她住所的门槛处,立定下来,满心是赞许——立在门槛上,向里面看。她的侍女走上前去对她说,“小姐,小姐,朝外面看呀,看看上帝创造的奇迹。”但小姐说:“是的,是的,但要朝里边看,能看见上帝。”换句话说,人所做成的都十足地道是上帝的意志的具体化。谢谢诸位。 

没有评论: